较 量

转眼春节就快到了。李刚峰对拜年并不怎么注重,但身为局长, 一波又一波的拜年大军,开始向他袭来。 

对待送礼者,李刚峰是能躲就躲。躲不掉就安排时间,在办公室 聊一聊。

李刚峰是部队团职转业干部,调到海岸市担任地税局局长时间不长。之前,他就听人说逢年过节一些地税干部美其名曰下户走访企业, 拎着一个包到辖区内转一圈,回来就能收一摞红包。今年过年一定要 杜绝这种现象。想到这里,李刚峰给分管纪检工作的副局长童天任打了一个电话。 

“天任啊,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。” 

几分钟后童天任来到李刚峰办公室。 

“天任,快坐。”李刚峰示意童天任坐下,说,“春节马上到了,廉政这根弦不能放松啊。” 

童天任点点头,问:“每年春节都在喊拒收红包,但成效一直不 大。你有什么好的想法?” 

“依靠群众、发动群众,监督我们。”李刚峰道,“给纳税人发短 信、在媒体连续发布公告,提醒纳税人,地税局工作人员春节期间一 律不得下户检查,如果发现地税人员收取纳税人红包、购物卡、礼金、 礼品,欢迎纳税人举报,公布举报电话号码、举报信箱!”

“我支持!”童天任接着道,“春节期间时间怎么界定?” 

“正月初一前15天,正月初一后15天。”

童天任又问:“如果有特殊情况,需要下户检查怎么办?” 

“特殊情况必须持局里开的证明。你联系一下办公室主任廖辉,让 他在《海岸日报》和海岸电视台连续刊登和播出,同时给纳税人发提 醒短信。” 

李刚峰又道:“对于顶风作案者,要敢于亮剑,我就不相信堵不住 收红包的歪风。” 

就在两人谈兴正浓时,童天任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,他拿出手机,接听了一下。 

接完电话,说:“李局,刚刚是省局信访办吴主任打来的电话,说 咱们市局有人在那里上访。” 

李刚峰皱了皱眉头,问道:“是谁?” 

“是金穗大厦集资户,他们反映金穗大厦不少地方开裂,不能入住。”童天任摇头道,“金穗大厦是前几年我们市地税局搞的集资房, 当时这个工程由老局长裘春主抓,陈金虎副局长具体负责。” 

“金穗大厦一直空着吗?”李刚峰问道。 

“由于质量问题,一直没人敢住,不过堆放了不少税收征管资料和发票。” 

李刚峰皱皱眉头,是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副局长陈金虎和老局长裘春。裘春是什么人?自己的前任,现在是省局副巡视员。 

“对于这件事情,以往是怎么解决的?” 

“裘春在的时候已经有了定论,但那些集资户根本就不同意,所以 一直在告状。”童天任道。

“什么定论?” 

“主要责任在建筑商,而建筑商早已经找不到了。” 

“建筑商跑了?” “是的。” 

童天任犹豫了一下,说:“金穗大厦涉及的人一定不少,一旦事情 掀起来,恐怕会有人狗急跳墙。” 

“天任同志,你是咱们局里的老同志了,你觉得金穗大厦的事情关 键问题在哪里?” 

“这里头的水很深。” 

李刚峰神色凝重地道:“你先让咱们信访办的同志去省局将人接回来,另外要重新调查这件事情。不过,暂时要做好保密工作。” 

“是,李局。”

二 

陈金虎一下班就赶到了海风酒店常去的那个包厢,见裘春没到, 一边翻看手机信息,一边等着。 

不一会,裘春满面春风地来了。 

“老局长,您看看吃点什么?”陈金虎拿着菜单递给裘春,“这里的羊肉火锅不错。” 

裘春道:“那就吃羊肉火锅吧。”

陈金虎对站在身边的服务员招了招手。 

“4斤乳羊够不够?”陈金虎问裘春。

“够了。”裘春转头又对服务员道,“再来一盘豆腐,一盘生菜。” 

不一会,服务员端上了羊肉、豆腐和生菜。

随着几杯酒下肚,裘春问道:“金虎啊,那件事情现在怎么样了?”

裘春虽然没有明说,但陈金虎心中很清楚,裘春说的是哪件事。陈金虎沉默了一下,才道:“李刚峰正在让童天任秘密调查。” 

裘春冷冷地说道:“那姓李的初来乍到,屁股下面的凳子还没坐热 就不安生了!”

“老局长,金穗大厦的事情,你有什么策略?”陈金虎低声问道。

“以前我们把责任推给了建筑商,建筑商跑了,但总有一天会找到。现在,咱们应该把责任推给死人。”裘春说。

“谁?” 

“孙望财。”

听到这三个字,陈金虎脸色先是迟疑了一下,接着哈哈大笑:“高 明,实在是高明!” 

“死无对证。”裘春说。“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孙望财身上,让他们去查吧,他们总不能让一个死人开口说话吧。”

“来,为孙望财同志干杯!” 

两个人边笑边碰了碰酒杯。 

孙望财是地税局副局长,去年喝酒时突发脑出血,死了。

三 

星期天下午,李刚峰正在办公室加班,桌上电话的铃声突然响了 起来。

“喂——” 

“李局您好,我是廖辉,有件事情需要马上向您汇报。” 

“那你过来吧。”

廖辉是办公室主任,他很快就赶到了李刚峰办公室。 

“什么事情?”李刚峰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说。

“我听说,这几天金穗大厦的住户要去市政府上访。”廖辉说,“听说他们情绪很激动,正在串联。”

李刚峰皱着眉头,沉思着。 

“李局,解铃还须系铃人。这个事情是在陈金虎手上弄出来的,我看还是让陈金虎去安抚他们。” 

李刚峰点点头。 

就在廖辉走出房门的瞬间,李刚峰拿起桌子上的电话:“喂,金虎 吗?你马上过来一下。” 

陈金虎很快就赶来了。 

“金虎啊,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来吗?”李刚峰问道。 

陈金虎一边拿出打火机点烟,一边笑道:“局长,看你说的,我要 是知道了,那不就成诸葛亮了吗?” 

李刚峰看着陈金虎笑呵呵的样子,心中一股怒气升了起来:“你当 真一点都不知道?” 

“真的不知道。” 

“金穗大厦的集资户要到市政府上访,请你务必马上把他们安抚好。这件事情,一旦弄出什么风波来,就是政治问题,你明白吗?”

陈金虎委屈地道:“李局,现在这帮人怒火高涨,想要阻止他们, 这活不好干啊!”

“陈金虎同志,我再说一遍,稳定是第一位的,这是你的责任!” 李刚峰严肃地说道。

“那些人如果不听劝阻,你让我怎么办?要不你把我这个副局长给撤了吧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李刚峰的脸色变得越加难看。

陈金虎居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。

说话之间,陈金虎连个告辞都没有,直接离开了李刚峰的办公室。 

李刚峰想,陈金虎之所以敢跟自己这样说话,那就是他认准了自己根本就不能将他撤职。 

李刚峰知道自己现在不是跟陈金虎一个人在较量,而是在跟裘春的势力较量。 

四 

局党组会议室正在开会。 

“李局长,不好了……”廖辉的脸上满是汗珠,上气不接下气地走 进会议室,对李刚峰说道,“刚才,市政府办公厅打来电话,让咱们立 刻派人,将上访的人都接回来!” 

“怎么回事?”李刚峰问道。

“李局,刚才市政府办公厅传达了市长的电话,让我们把上访人员 领回来,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。”廖辉说。 

“眼下,咱们还是先到市政府门口,把他们领回来吧。”李刚峰轻轻地合上笔记本,郑重地说道。 

大家怔了片刻,一听李刚峰的提议,这才清醒过来。此时,把人 接回来才是最要紧的。 

当上访人员走进地税局二楼会议室,空调早已打开了,上访人员 的火气也消了不少。 

李刚峰坐在主席台上,朝台下的人看了一眼,说道:“各位,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说,我今天坐在这里,就是给大家解决问题的。” 

“李局长,我就想听句实在话,集资房的钱能不能退?什么时候 退?难道非得让我们到市政府上访,才能引起领导重视吗?”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,从椅子上站起来,大声地朝着李刚峰质问道。 

李刚峰看着那汉子,冷静地道:“今天的事情,我已经知道了。对 此,我十分不安。坐在这里的人,有很多是我们地税局的家属,你们 的家人为地税局做出了贡献,在此我向你们表示感谢。我想告诉大家 的是,现在局里正在就此事开展调查,我有信心告诉大家很快就会水 落石出,还大家一个公道。至于退钱的问题,我想告诉大家,我们正 在进行统计核实,因此,请大家放心,钱一定会退还。” 

“李局长,您的话我们相信,但是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能拿到手?总不能让我们一直等下去吧?我们许多人的钱也是到处借来的,别人让我们还钱,我们也没有办法。”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,大声说道。 

会议室里,顿时变得鸦雀无声,很显然,退钱才是最关键的。

李刚峰朝着这位女士看了一眼,说:“这位女士说得很对,大家看 这样好不好?眼下如果有人经济确实困难,可以先向局里申请,局里 挤出一部分钱来,帮助大家解燃眉之急。你们觉得这样好不好?” 

听了李刚峰这句话,所有的人都沉默起来。过了好一会儿,一个 七十多岁的老人站了起来,他迈步来到主席台前,说道:“李局长,我们信得过您!” 

“好,李局长,我们相信您!”

在李刚峰的承诺下,人们静静地离开了会议室。

五 

起台风了。李刚峰看着窗外疯狂的雨水和台风,心中一阵一阵地担忧。雨下得这么大,风刮得这样猛,金穗大厦会不会有危险?还有那些存放在 金穗大厦的发票、纳税资料,这一切让他放心不下。不行,一定要去看看。

临出门的时候,李刚峰给廖辉打了一个电话,让他通知在家的几 个副局长分头到各个分局、税务所了解灾情,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。 

台风让全市停水停电,四周一片漆黑。李刚峰找来手电筒和雨伞出了门。

此时,在雨水的世界之中,天地间一片白茫茫。走在路上,李刚 峰的心中升起了一阵焦虑。

台风呜咽,暴雨倾盆,除了脚下微弱的手电筒的光线,四周再没 有其他的光亮。李刚峰一不小心,整个人摔倒在地上,幸亏他反应还算机敏,在被风吹倒的瞬间,紧紧地抱住了身旁的一棵小树,这才没有被风吹走。

走到金穗大厦附近,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之后,李刚峰眼前一片 黑暗,倒在地上…… 

此时,陈金虎接到办公室主任廖辉的电话,得知金穗大厦倒塌了, 李刚峰重伤在医院抢救,他一下子蒙了,好半天没回过神来。 

海岸市遭遇了40多年未见的强台风,风像刀子一样剥光树皮,公 路上铁制的路标指示牌像纸一样被台风撕碎,交通瘫痪、停水停电。 

台风终于停了。 事故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。 

见陈金虎来了,围观的人在一旁骂道:

“承包商偷工减料赚黑心钱。”

“枪毙这个建筑包工头!”

“金穗大厦谁负责的?”

…… 

骂声此起彼伏。

现场一片狼藉,武警官兵正在税务人员的协助下寻找、转移税收征管档案。

第二天上午,副局长兼纪检组长童天任早早地赶到省局,向省局刘局长汇报了金穗大厦倒塌和李刚峰在医院抢救的情况。

“看来金穗大厦确实存在质量问题,一场台风居然倒塌了!”刘局 长一拍桌说道,“要实事求是开展调查,调查结果报省局,让全省地税系统举一反三,认真吸取教训。” 

说完,刘局长让童天任带他到市医院看望并慰问了李刚峰。

晚上吃饭的时候,童天任顺手把电视机打开。

“您受了伤,现在后悔吗?”电视画面里突然出现记者采访李刚峰的镜头。

“不后悔!我不去,别人也会去的。”头上裹着纱布的李刚峰对着 话筒低声说道。

“如果再遇到类似情况,您还会奋不顾身冲在前头吗?”

“当然要冲在前头。”

“您觉得这样值得吗?”

“值得!” 

六 

当听到金穗大厦垮塌消息的时候,陈金虎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坏到 这种地步。正想着这事,忽然身后有人喊道:“陈局,李局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。”

陈金虎回过头,就见廖辉冷冷地看着他。 

“李局已经出院了?” 

“嗯。

就好似踩进了棉花堆里,陈金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李刚 峰办公室门口的,他首先听到里面的声音:“天任同志,金穗大厦才建几年,居然经不住一场台风的考验,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戳我们脊梁骨吗?这事一定要好好查查,不论涉及谁,都要一查到底。” 

就听童天任道:“李局,我已经按照你的意见正在开展调查。” 

“天任啊,我问你,这件事会不会与金虎有关?” 

“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,我也不知道,等调查完了,就明白了。”

门外,陈金虎听到屋里的谈话,腿猛地一软,不由自主地把手扶 在了墙壁上。

只听见童天任说道:“调查组光有我们局里人不行,还要请审计部 门、建筑质量部门的专业人士参与进来,这样才能得出科学的结论, 让大家心服口服。” 

“就按你的意见办。” 

李刚峰突然低声道:“这个廖辉怎么回事,让他叫陈金虎来我这 里,怎么还没来?”

“怎么办?我该怎么办!”站在门外的陈金虎,脑子一阵混乱。 

“陈局,李局在里面等你呢。”就在陈金虎心中忐忑的时候,只听到廖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,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,整个人就被廖辉推了进去。 

“李局,您身体恢复了啊。”陈金虎客套了一句。 

李刚峰点点头,就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金虎啊,金穗大厦倒塌的事情,你听说了吧。” 

陈金虎故作镇静地道:“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?” 

“金穗大厦工程质量是你负责的,你说说吧。”

此时,李刚峰的脸好似结了冰霜一般。

李刚峰问道:“金虎同志,你这是怎么抓工程质量的?怎么会弄成了这样?”

“李局,我也没想到会这样。” 

“没想到?你知不知道,这事一出,给局里造成多大的被动!”李刚峰声音虽然不高,但是呵斥之意强烈无比。 

陈金虎心中挣扎着,他辩解道:“李局,今年这个台风是本省40多年来最大的一次,谁都没有想到,如果我们当初设计时考虑到会有这 么大的台风,那工程成本肯定要比现在高得多,如果成本太高的话, 那这个项目就搞不成了……”

李刚峰敲敲桌子:“在这件事情上你责无旁贷。” 

陈金虎一言不发,心想:这难道就是报应吗? 

“金虎同志,你先把手里的工作跟童天任副局长交接一下,现在你 的当务之急是配合童天任调查此事。”

交接一下,虽然说得很平淡,但是听在陈金虎的耳中,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。 

李刚峰看了看时间,觉得与陈金虎谈话也差不多了,就摆了摆手 道:“今天就谈到这里吧。” 

陈金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李刚峰的办公室。

七 

“嘟嘟嘟。”正在批阅文件的李刚峰听到电话急切地响了起来,拿 起电话,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了童天任的声音:“李局,那个承建金穗大 厦的包工头张金水被抓到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?再说一遍!” 

“李局,包工头张金水被抓到了!”

“这我就放心了。”李刚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。

张金水被抓到的消息,很快就传了出去。一些人陷入了不安之中, 特别是和张金水平时来往密切的人,更是觉得惶惶不可终日。

陈金虎乱了方寸,他担心自己受到牵连。现在唯一的办法还是要 找裘春,因为这事与裘春的儿子脱不了干系。事不宜迟,陈金虎马上开车去找裘春。 

“老领导,和您一起闲聊,让我回想起当年跟您一起畅快喝酒的日 子。”陈金虎对裘春说。 

“行了,要是想喝酒的话,就不要找这种小借口了。” 

“还是老领导理解我,那我就陪您喝点。”

“你呀,都这把年纪了,嘴还是这么硬,明明是自己想喝酒,怎么 成陪我喝了?”

陈金虎嘿嘿笑着,拿起电话让服务员送几个下酒菜来。 

一会儿工夫,服务员推着餐车,将两凉两热四个看上去很精致的 菜放在了茶几上,而跟在后面的宾馆经理,将一瓶茅台放在了桌子上。 

见经理出了门,陈金虎道:“老领导,咱们老规矩,您看怎么样?” 

“金虎,我看还是减半吧,以咱们现在的年龄,可不能再提当年勇了!” 

陈金虎也不争辩,将酒打开后,拿过两个一样大的玻璃杯,哗哗 哗地给裘春倒了一杯,又给自己倒满一杯。 

在陈金虎将半杯酒喝下去之后,这才道:“老领导,我很怀念我们 一起共事的日子啊。” 

“是啊,那个时候我们合作得多愉快。”裘春的脸上,浮起了一层 淡淡的红晕。 

半瓶酒,只是一会儿工夫就倒进了两人的肚子里。陈金虎好像忘了裘春刚才说的话,拿起那剩下的半瓶酒开始倒酒。而裘春没有半点 要阻止的意思。 

陈金虎猛地喝了一口酒,将杯子放了下来,抹了一把嘴唇,接着 又抹了一把眼泪,低声道:“老领导,局里找我谈话了,让我暂停工 作,交代问题……” 

这句话虽然说得没头没尾,但是裘春却听得清清楚楚,其实裘春 早已经预料到了,但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。 

裘春放下酒杯,双眉一紧,问:“难道张金水出卖了你?你不是说 他的口风很紧吗?”

“不知道。”陈金虎摇摇头。 

裘春脸上露出愤怒之色:“真是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!” 

陈金虎声音像蚊子哼哼:“都怪我……”

  裘春浑身一颤,厉声问:“他知道你多少事情?” 

陈金虎哭丧着脸,嗫嚅着说:“金穗大厦工程、办税大厅装修、税 务所危房改造……这些事情您是知道的……” 

裘春倒吸了一口凉气,逼视着陈金虎问:“这些事张金水都知道?” 

陈金虎点点头。 裘春勃然大怒,颤抖着,手指着陈金虎:“你呀,太不谨慎了!” 

陈金虎用乞求的目光望着裘春说:“裘局,你救救我吧!” 

裘春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一人做事一人当!” 

陈金虎软软地跪在裘春脚边,抱住他的双腿,仰起脸,哀怜地说: “裘局,你救救我吧……” 

裘春紧闭着双眼,内心打了一个寒战。 

陈金虎一咬牙,说:“有件事顺便告诉你,金穗大厦工程你儿子裘小军也有份,您不救我,难道不救你儿子吗?”

裘春浑身一抖,猛地双眼圆睁,逼视着陈金虎说:“你说什么?” 

陈金虎以肯定的语气说:“我现在就不必隐瞒了,金穗大厦工程你儿子也收了钱!” 

裘春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,问:“小军他拿了多少?” 

“陆陆续续拿走了300万。” 

陈金虎点上一支烟,大口大口地抽着,手有些发抖,一支烟抽完 之后,才用哭腔道:“不错,我是个贪图享乐的人,享乐需要钱。钱从哪里来?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,当官就是为了享乐。我为了享乐,当然要捞钱。现在,我已经输掉了,什么都输掉了!” 

“你还牵连了我儿子!”

陈金虎冷笑一声:“请裘大局长别唱高调好不好?你自己做的那些 事,心里应该清楚。只要我把手中的证据一亮,纪委自然也会找你。 你不信吗?” 

裘春怔了怔说:“你不要陷害我!”

  陈金虎双肩一耸,说:“好吧,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,走着瞧!” 

裘春脸上微微变色,说:“哼,威胁和讹诈,我经历得多了!” 

陈金虎转身往外走去。 

八 

这天,李刚峰外出调研回来,刚进办公室,就听到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。 

“你好,我是李刚峰。” 

“刚峰同志你好,我是市纪委二室的卢刚,冒昧打扰一下!”

两个人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,卢刚话锋一转道:“刚峰同志,告诉 你一个消息,暂时还请保密。” 

听卢刚说得如此认真,李刚峰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,就听卢刚 压低声音在电话里说:“关于陈金虎贪污受贿问题,市纪委十分重视, 要求我们二室将此事一定要调查清楚,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腐败分子。” 

“卢主任,我们一定协助调查,有什么需要的,你可以直接和我们 分管纪检监察的童天任副局长联系。” 

“那谢谢李局了。”卢刚说完就挂断了电话。 

第二天下午,童天任来到李刚峰办公室,身后还跟着市纪委的卢刚主任。 

“李局好。”卢刚向李刚峰伸出了手。 

“卢主任,坐吧。” 

“李局,市纪委接到上级指示,要将陈金虎带走协助调查。”卢刚说。

“需要我们怎样配合?” 卢

刚说:“让童天任带我们去执行就可以了。” 

“没问题。”李刚峰神色凝重地说道。 

当卢刚主任带领几名工作人员来到陈金虎办公室的时候,他正埋 头学习市纪委编写的《清官海瑞故事选编》,撰写心得体会。 “哎哟,卢主任,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?”看到进来的卢刚和另外 两名年轻的工作人员,陈金虎心里一惊,本能地觉得大祸临头了。

“陈局长,正忙什么呢?”卢刚主任和陈金虎以前曾一起开过会, 因此,对他还算客气。 

“没什么,学习你们纪委编的材料,写心得体会。”陈金虎挠了挠头,以掩饰内心的慌乱。 

“你先别急,以后有的是学习时间。我们今天来,有一件事情,还 得让你配合一下。”

只见陈金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浑身开始哆嗦。 

“陈局长,咱们走吧,那边还等着你配合调查呢!”卢刚主任看着 陈金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轻声说道。

陈金虎定了定神,双腿像灌了铅似的,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沉重。

由于近来常做噩梦,裘春的睡眠很不好,在上午的会议上,显得 无精打采。 

会议正开着,忽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,几位身穿西装、打 领带的中年男子径直走到省局刘局长身旁,歉意地笑了一下,声音不 高:“刘局,我们是省纪委的,有件事情需要请裘春协助调查一下,所以,不得不打扰一下您的讲话。”

来人的声音虽然不大,但大家都能听得清楚,裘春自然也听到了,浑身软绵绵的,像虚脱了一样,后背一下子冒出来不少冷汗。 

几个人朝裘春快步走了过来。 

裘春努力保持着镇定,但还是语无伦次地问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? 要干什么?我现在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,有事情等开完会再说吧。” “裘春,我们是省纪委的,这是我们的工作证,你看一下。另外,告诉你,陈金虎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了,现在请你跟我们 走一趟,协助调查。”站在裘春身旁的男子说话之间,将手中的证件在裘春的眼前晃了晃。 

裘春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,没有说一句话,就跟着他们走了。 

会场鸦雀无声,大家的脸色像冰一样寒冷。